第二百零五章 蝶舞桃花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蝶舞桃花字数:5435更新时间:25/04/11 19:13:48
    “就算我跟婆婆,能偶尔照料到。”

    “可也没办法一直看着。”

    妇人说道,“究其原因,就是沈家娘子,脾气秉性太好,那些下人才会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

    女孩冷声说:“照你说来,我娘在这里受苦,都是自作自受么?”

    妇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女孩懒得跟她多说,问:“徐总管在哪里?”

    徐总管,是克扣工钱的罪魁祸首。

    妇人道:“刚才还在外面,监督搬家来着。”

    女孩皱起眉头,朝府门看去。

    自己来时,就关紧了大门,防止别人逃跑。

    这么短的时间,徐总管不可能跑出去。

    但她没注意到。

    身后妇人的神情,镇定的有些反常。

    其余女眷,都是惊魂未定,说不出半句话。

    但这妇人,说话间,却一直都是心平气和。

    就算满地都是尸体,血腥味刺鼻。

    妇人的脸色,也没有变上一变。

    盯着女孩的背影。

    妇人的目光,忽然露出怨毒。

    下一秒。

    她撩起长袖,手里抓着一柄利刃,狠狠朝女孩后脑刺去!

    “你杀了我儿子,我要让你偿命!”

    妇人神情狰狞,手腕青筋凸起,显然用尽了全力!

    咣当!

    金铁交鸣震耳,利刃脱手飞出,摔落在地!

    妇人虎口震疼,手臂颤抖,目中满是不可置信,其原本的平静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忘了告诉你,我通过了圣选仪式。”

    女孩转过身来,轻声说着,手臂挥起,昭明长剑横斩而过!

    嗤!

    剑刃旋绞,妇人上半身被割开,死死盯着女孩,无力的倒在地上。

    那柄利刃与昭明交击,已经寸寸龟裂,散落在她手边。

    女孩俯视着她:“我刚才杀的人,都是恶人。”

    “剩下的府里男丁,我没有杀,任由他们躲了起来。”

    “你儿子死了。”

    “只能说明你儿子,作恶不少。”

    她说话间。

    剩下女眷,被鲜血喷了一脸,吓的神情呆滞,状若疯傻。

    女孩没有理会她们,而是持着长剑,面无表情,朝内院走去。

    “出来吧。”

    “别藏了。”

    她的声音很轻。

    但落在假山背后,浑身颤抖的徐总管那里,却如同恶鬼索命,让他下半身的裤子,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

    “别过来,别过来。”

    他尽力缩着身子,心里不断念叨。

    听到女孩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徐总管松了口气,强自定了定神,看向府院高墙,眼睛一亮。

    他蹑手蹑脚,绕过假山,想要找位置翻墙出去。

    “真是上天助我!”

    徐总管抓住一个梯子,心下兴奋,连忙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到了墙头上。

    徐总管回过头,看了眼死寂的院子,不禁身躯一颤。

    几十米外,阁楼地面上,女孩正抬起头来,冷冷看着自己。

    但随后。

    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完全处在安全距离,脸上露出狞笑:“你这小贱种,还想找我?”

    “真是做梦!”

    “我现在就跳墙出去,立刻报告官府!”

    “到时候看你怎么死!”

    徐总管冷笑间,转过身,朝着墙外跳去。

    跳下去后,他忽然发觉不对。

    自己视线变得很低,居然只到普通人的脚面。

    “我怎么变矮了?”

    他挣扎着转过头,朝上看去。

    眼中情景,让徐总管目光一呆。

    自己的身子,依旧坐在墙头上。

    不知何时起,自己居然四分五裂,一块一块掉了下来。

    正疑惑间。

    他骤然察觉到,一个极度可怕的事实!

    “不对!”

    “我的身子在墙头上。”

    “那我现在,怎么会在地上?”

    徐总管尝试着走路,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现在的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头颅!

    意识到这点,徐总管眼前一黑,立刻失去了意识。

    在他临死前一刻。

    几只野狗跑过来,不住嘶叫,嘴角流着涎水。

    这是徐总管记忆中,最后的画面。

    “我可是裁缝。”

    女孩自顾自,轻声说着,“既然会织衣服,自然也会拆衣服。”

    本就不多的灵气,用来施展《织命》杀招,这时已经消耗殆尽。

    但面对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

    她收起剑,伸手推开门,走进阁楼。

    几个男丁缩在屋里,看到女孩,都跟看到鬼一样,脸色煞白,拼命朝四处躲去。

    女孩没有搭理他们,而是走到里屋,望向那张大床。

    床榻很大,也很陈旧。

    老妇人倚着床围,脸色灰暗,眉眼间弥漫着死气。

    “沈家的丫头。”

    她望着女孩,脸上露出惨笑。

    说话间,老妇人拿起灰白手绢,虚掩着嘴,剧烈咳嗽。

    不多时候,上面就浸满了血渍。

    “真是报应。”

    老妇人停下咳嗽,擦了擦嘴。

    脸上皱纹像老树的皮,层层堆迭。

    “当初我鬼迷心窍,拿了你娘的东西。”

    “就该猜到,早晚会有这一天。”

    她颤颤巍巍,坐起身来,手掌枯瘦如枝干,紧紧抓着一方木盒。

    听到这话。

    女孩目光微冷,看向那木盒,问:“这是我娘的东西?”

    老妇人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她带着你逃荒,路过村子,挨家挨户讨水喝。”

    “你娘穷得叮当响,浑身上下,只有这个盒子。”

    “我家官人心善,给你娘盛了碗水。”

    “我好奇心重,翻找你娘的包裹,看到木盒做工精美,起了贪心。”

    “这才吩咐下去,给你娘吃饱饭,喝足水,悄悄拿走了木盒。”

    听到这里。

    女孩神情晦暗,用力紧了紧剑柄:“所以,我娘弄丢了盒子,别无他法,只能留在这个村子,是这样么?”

    老妇人惨笑道:“这东西,是个业障啊!”

    她举着木盒,手指颤抖,眼睛不由自主的发光。

    浑浊瞳孔深处,全都是痴迷与贪恋。

    “不知为什么。”

    “我虽然打不开它。”

    “但只要拿着它,就再也不想放开。”

    “一眼看不到,我都会心慌意乱。”

    “这些年来,我很少离开房间,一直都在守着它。”

    说话时。

    她的咳嗽声,愈加剧烈。

    一滩滩的黑血,浸在手绢上。

    就算这样。

    老妇人手指紧扣,还是没有放开盒子。

    嗤!

    剑光划过!

    老妇人脑袋一歪,手臂无力垂下,瞳孔失去焦距,至死都在盯着木盒。

    其余几个男丁,躲在一边,浑身抖如筛糠,吓的大叫起来!

    “原来,你也是恶人。”

    女孩撕开一块布,把昭明擦拭干净,走上前去,把木盒取在手中。

    抓着木盒。

    女孩心神深处,涌起亲近。

    “别杀我!”

    屋子角落,有男丁叫道,“我给你娘送过糕点!”

    另外一个男丁,同样脸色惨白,颤抖道:“我训斥过那些下人,让他们别欺负你娘!”

    女孩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走了出去。

    使用清水,用灵气附着,把盒子清理的干干净净。

    其真正的面貌,显现出来。

    木盒做工极好,看上去华贵精致。

    其缝隙间,更有道道气息,散发而出。

    “这些气息,是灵气。”

    女孩神情微凝。

    她已经开启神阙,自然能感应到灵气存在。

    老妇人守着木盒,心神魔怔,也是因为这些灵气。

    打开木盒,同样需要灵气。

    老妇人当然没这本事。

    毕竟,通关圣选仪式、开启神阙的人,十里八乡也出不了一个。

    虽然不久前,地月学府入学考核,有数万本土生灵参加。

    但“圣选仪式”的范围,是面向整个地月学府世界。

    这种比例下。

    普通人想要了解“灵气”,难度很高。

    村子里的丧事,还在继续。

    女孩带着木盒,关紧大门,朝着家里走去。

    没人知道,她身后的大户人家,几乎死了个干净。

    仅剩的女眷男丁,看上去也是疯疯傻傻,显然受到了巨大刺激。

    吱呀。

    推开半掩的木门。

    女孩走进木屋,眼前空空荡荡,锅边摆着中药纸包,灶台上落满了灰尘。

    “娘。”

    长剑跌在脚边,她跪坐在地上,倚着冰凉的灶台,神情痛苦。

    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女孩伏在灶台上,不住抽泣,破旧布衣湿了大半。

    哭了很久。

    她抬起脸,泪眼婆娑。

    “我娘的东西。”

    女孩擦干泪水,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看向木盒。

    心神忐忑间。

    她催动一缕灵气,朝木盒灌注。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木盒外锁当即开启。

    但这盒盖,依旧没办法掀开。

    女孩盯着木盒,忽然福至心灵。

    取过昭明长剑,划破手指,朝木盒落了一滴鲜血。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她颤抖着手指,掰动盒盖,果然一下子就掀开。

    里面东西很少。

    只有一方绸布,一块玉佩。

    绸布上空空如也,看上去很是普通。

    女孩有了经验,催动不多的灵气,朝着其中灌注。

    许许多多,让她心神震骇的信息,陆续浮现。

    看到最后。

    女孩面色煞白,纤薄的身躯,开始了止不住的颤抖!

    其目光深处,更有锥心刻骨的恨意,疯狂涌现!

    娘,并不是这里的人。

    而是离海海畔,世家贵女。

    对于大世家而言。

    其嫡系子弟,参加“圣选仪式”,开启修炼,几乎是必经之路。

    但自己的娘,却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生性温柔。

    其少女时,最喜欢诗词歌赋,书法作画。

    平日里,更是极少出门。

    只与二三女伴,吟诗作对,摆弄些刺绣女红。

    不过。

    这种平静生活,在娘十六岁那年,被完全打破。

    那年,她跟女伴外出,在家丁护卫下,去离海海畔写生,遇到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重伤垂死,手脚残废,被海水冲刷上岸,奄奄一息。

    其余世家小姐,牢记教诲,对此都是恍若未见。

    是娘心善,让家丁下海,把男子救了上来。

    只一眼,就是一生。

    娘瞒着家里,细心照料,帮男子养伤。

    到了最后,甚至拿出了自己的嫁妆。

    那嫁妆,很是丰厚,是张家专门为女儿准备,其中都是稀缺灵物资源。

    原本,娘就算不修炼,也能靠着这份嫁妆,与其余世家联姻,安稳度过一生。

    但那男子,在养好伤后,竟然悄然离开,再无声息。

    他离开的时候,更是把嫁妆里剩下的灵物资源,全部带走,一丁点都没留下。

    在男子走后,娘就病倒了。

    有家丁看不过去,不再听娘的命令,终于报告了张家家主。

    以张家的底蕴,嫁妆没了,可以再备。

    但让家主震怒的是,张家唯一的女儿,竟然有了身孕。

    作为世家贵女,还未出阁,却身怀有孕。

    这事要是传出去,张家必定会颜面扫地。

    张家严防死守,没有让事情传扬出去。

    家主更是下了死命令,女儿怀着的孽种,绝对不能留下!

    可娘那里,却违抗家令,执意要把胎儿生下来。

    互相僵持下,胎儿月份越来越大。

    张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可娘却以死相逼,言明若是强迫小产,自己就立刻去死。

    家主心疼女儿,更知晓她的性子,一时间竟然毫无办法。

    不久后。

    张家终于找到方法,使用寒冰秘术,在不伤害娘的前提下,暂时把她冻结起来。

    其生命气息,被完全封存。

    胎儿的妊振,同样停止。

    十六年前。

    张家家主寿尽而死,其子掌权,娘也被放了出来。

    娘出来后,先是在灵堂里,守着父亲的棺椁,大哭一场,独自待了很久。

    随后留下一封书信,言明自此之后,自己与张家断绝关系,便带着有孕之身,离开了离海。

    “娘。”

    女孩倚着灶台,肩膀颤抖,手里抓着绸布,泪水再次流下。

    娘一路颠沛流离,讨饭乞水,来到泠水州,还是把自己生了下来。

    为了养活自己,娘受了太多苦楚。

    原本的世家贵女,居然一声不吭,忍过了半辈子的辛苦劳累。

    洗衣服,做杂工,刷粪桶。

    一做,就是十几年。

    张家的颜面,确实保住了。

    事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传出去。

    自己也在娘的辛劳抚养下,长大成人。

    唯一受委屈的,只有娘。

    每想到一件事,女孩的目光,就更冰冷一分。

    “若不是因为我,娘早就能一死了之,得到解脱。”

    她紧握着绸布,指节发白,用力咬着嘴唇,殷红鲜血渗出。

    “你们这些人,全部都该死。”

    “还有,你。”

    女孩目光冰寒刺骨,看向手里玉佩。

    玉佩上,刻着一个“沈”字。

    她盯着玉佩,手指发抖,由于太过痛恨,而止不住的神魂颤栗。

    心神深处,刺骨恨意汹涌如潮,滔天而起!

    绸布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同样,也有那个男人的名字。

    但这两个名字,从小到大,娘都没跟自己说过。

    穷人家,不配有名字。

    娘以“沈家娘子”自居,而自己,则是“沈家丫头”。

    女孩站起身来,擦了擦眼睛,神情极为诡异地,变得无比平静。

    她低垂目光,望着绸布角落,眼睛里却不受控制,再次有水雾涌起。

    那里绣着一行小字,是娘亲自织出,留给自己的话。

    “吾女青婵,勿念,勿念。”

    短短八个字,却让女孩浑身颤抖,再次泪如泉涌。

    她伸出破旧的袖子,试图擦干眼泪。

    可无论怎么擦,泪水都彷佛流不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

    少女终于不再哭泣。

    她收起绸布,把玉佩放回木盒,用包裹包好,系在腰上。

    低下身子。

    把昭明长剑,取在手中。

    “娘给我取的名字,叫作青婵。”

    少女低垂目光,望着霜白剑刃,轻声喃喃。

    “沈青婵。”

    她抬起脸,露出微笑。

    满头青丝如瀑垂落,浸染窗外的金红日光,映着少女白皙如画的脸庞。

    自从开启灵阙,灵气洗去脏污。

    其原本的骨相模样,渐渐显现。

    只是她的眼睛,却如冰窟潭水,霜寒彻骨。

    “娘。”

    “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说的勿念。”

    “该遭报应的,一个都跑不掉。”

    少女轻声自言,系好长剑,走出了木屋。

    其所去的方向。

    正是大周边境,离海之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