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开端

    四周黑暗且深邃。

    他像是在坠落，感到炙热，黑烟滚滚，烈焰焚烧，无数哭喊传来。

    他嗅到了浓郁的硫磺味……

    怒焰轰然而至！

    ……

    “殿下？”夏斯塔在他耳边轻声喊道。

    罗曼猛然睁开眼睛，他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日上三竿，您身体不舒服吗？”夏斯塔有些担忧。

    征战骑士寒暑不侵，免疫普通疾病，多半是幽梦又缠上了他。

    罗曼说：“我没事。”

    他将昨夜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就知道今天是要做什么事情了。

    罗曼没在城堡用餐，仓促拿了两片面包，夹着培根，骑乘马匹，边吃边赶路。

    一路紧赶慢赶。

    终于在支援营地见到整装待发的橡木精兵们。

    “恩雅爵士，感谢您的无私帮助，也顺便替我向莱恩大公问好。”罗曼对橡木之子微微点头。

    恩雅的眼眸像是绿宝石，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他微笑起来极好看，说道：“我会的，罗曼殿下。”

    他要回去复命了，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汇报给他的公爵父亲。

    但是塔希娜殿下那边的事情可不好汇报……恩雅心想，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苦恼。

    “我送你们。”罗曼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塔希娜援助他并非一无所得，她拿到了狮子领作为根基……

    虽然那是交易。

    橡木之子却是真的无私援助。

    数十位橡木精兵为了战死此地——他们本可以在橡木领享受生活。

    恩雅这个名字在精灵语的意思是绿宝石，罗曼和他相处一年多，认为此人品性极佳，温良勇敢。

    罗曼没什么可回馈的。

    他观察这些橡木们喜欢吃米，南方气候温暖，他判断橡木领适宜种植水稻。于是送了些基因优良的稻种和种植方法。

    只是，没有格薇儿，稻种的优良性状只怕会很快消退。

    “罗曼大人，您的军队要打到哪里？”他们边走边谈话。

    罗曼说的轻描淡写：“等我把教廷和海盗收拾了再说，他们是第一批的敌人。”

    换做别人所说，恩雅必会认为此人狂妄，但罗曼说出来就很合适，猛兽已然出笼。

    他甚至觉得，就算没有援兵，罗曼也能守好他的领地，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会去南方吗？”恩雅没有顾忌的问道。

    “橡木领现在很和平，我要去战乱之地。”

    恩雅叹道：“只怕大多数人都不欢迎你。”

    罗曼沉吟道：“若要和平，就要准备战争。谁要准备战争，我就会给谁战争。”

    恩雅颇为骇然。他苦涩的说道：“我不知是否要欢迎你。”

    罗曼脸上没了笑容，轻声却坚定道：“小宝石，大势不可违逆，须知，天命将至。”

    ……

    他停止脚步，目送橡木精兵们的离去。

    “狮子领的援助物资备好了吗？”

    “好了，殿下。”夏斯塔点头。

    “出发去狮子领吧。”

    他起床晚了，今天的行程会很繁忙，他牵着缰绳，返回丰饶城堡，却见到城堡门口站立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罗曼皱了皱眉：“加林，你倒罕见。”

    此人乃是教廷叛逃者，久居深山，和杰特等人经历相似。

    自加林帮助格薇儿完成法术启蒙后，便低调消失在他的视野里，生怕吸引他的注意，而后来女巫们的到来，罗曼更把他丢在角落里了，因为加林从不真心为他效力。

    现在主动找来，多半有事。

    “说吧。”

    加林脸色沉重：“我是占星术士！”

    罗曼颔首道：“你说过，所以呢？”

    “占星士窥视群星，观察天体轨迹，通过星界得到启示……而在昨日，我见到星辰出轨，有一颗赤红彗星划破夜空，您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罗曼紧盯着这个肮脏老头——胡子蓬松又茂密，脸皮皱巴巴的，只有眼眸明亮清澈，极为有神。

    “我事务繁多，劝你长话短说。”

    “天体归位了！这是个巨大的凶兆！大地将会迎来剧烈变动！”

    罗曼冷冷的说：“它已然变动！现在地面到处都是战争，而最大的战争就站在你面前！老头，你有眼无珠！”

    加林语调沉重道：“我说的是灾异！黑暗将席卷重来！龙族是之一，但不是所有。现在时间到了，星辰归位，它们都将重现，从远古的历史、从民间的传说、从失落的年代里重新现身！”

    “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加林注视着罗曼：“你得去对抗它，这是所有人族王者的责任，庇护你的族群。”

    罗曼皱着眉，抿着嘴，一言不发。

    时至今日，他仍不信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说，哪怕塔希娜多次提到黑暗时代，哪怕他屡次做梦……

    “时间、地点！”

    “呃……”

    罗曼转身朝着城堡走去：“你一概不知，我能做什么？”

    加林锲而不舍的跟在罗曼背后。

    他给了诸多不明确的回答：“极北？北方？不，或许在南方？对，就在南方！时间，盛夏？也可能在夏末，盛夏结束，凛冬降临……”

    “你往右转，所见之处都是南方。”罗曼讽刺道。

    他脚步不停，如旋风般走向卧室，解开腰带，脱掉外套。

    加林始终跟在他背后。

    他说：“我提醒你重视此事，我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老教士学识渊博，精通神术，绝非凡人。

    罗曼也觉得他不像是老糊涂，于是瞥了他一眼：“那我也要提醒你，我要换衣服了。”

    等到加林离开，夏斯塔取来披风给罗曼披上，轻声问道：“殿下，您真的相信？”

    “我不相信任何人的空口白话……”罗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但有备无患！”他棕发赤眸、脸色沉静。

    ……

    石堡。

    赫娜得知马科尔出征归来，前去迎接，亲手摘下他的披风，举止温柔优雅。

    赫娜棕发赤眸，出身尊贵。

    乃是怒潮长子的合法妻子，亦是苍月红树堡的女领主，现在移居石堡，成为了未来这座城堡的女主人。

    她说：“马科尔，父亲大人在等你。”

    马科尔没有和妻子叙旧的时间，匆匆离去。

    他知道父亲这两年在黑堡担任摄政王，并非无事可做，他查阅征服者宫廷所有的典籍，寻找阿尔斯特守护者的踪迹，最终找到了某种线索。

    怒潮公爵的厅堂是一个宽阔的圆形房间，墙壁由黑石砌成，厅内有四扇高大窄窗，面向东西南北四方，摆放石桌。

    这里位置极高，狂风吹来，如海潮般的连绵不绝。

    黑铁的摄政王、怒潮公爵就坐在其中，脸庞如海岸礁石、风蚀现象很严重，问道：“有何感受？”

    刚进来的马科尔沉默片刻，说道：“罗曼军纪严明！”

    “纪律严明，十战九胜。”公爵说道，“那是新生政权……不用将注意力放在河谷了。”

    “为什么？”

    “他们聚起来的时候极其强大，谁也摧毁不了他们，教廷不行，你也不行，得要让他们分散力量……他在河谷无敌，不等于面对整个黑铁大地时同样无敌，倘若治理不了广袤的大地，他攻陷的领土越多，力量就越分散，破绽也会越多，最后自乱阵脚，只会崩溃……”

    “父亲，倘若罗曼的政权没有崩溃呢？”马科尔想起撤军时听到的传闻，听到河谷军的所作所为，忽然感受到一种未知的恐惧。

    罗曼在做一种贪得无厌的侵略行为！

    不是贵族对贵族、贵族对国王、贵族对教廷的普通侵略。

    而是一种秩序对另一种秩序的无情侵略！

    在过去，没人知道罗曼开创了怎样的秩序。

    世人只知道河谷难以名状，那里能产出万人军团的甲胄装备，全员士兵全都悍不畏死，罗曼乃是贵族中的异类。

    他们只知道河谷之王躲在那阴暗的角落捣弄些什么巫术。

    如今，巫术成型。

    他们要阻止的时候却已然来不及了。

    河谷猛兽彻底暴露了狰狞的爪牙！

    贵族战争一跃成为了意识形态的战争！

    一种高级秩序取缔低级秩序的战争！

    一种碾压、一种粉碎的战争！

    一种你死我活的战争！

    马科尔这个传统的军事贵族忽然不寒而栗！

    他知道，一旦罗曼胜利，到时候谁也逃不了被屠戮的命运。

    现在，罗曼势必会大肆扩张势力。

    但这真的会让他撑死吗？

    他手段毒辣的很，宁愿给饥民发粮食啊！

    派恩用沙哑的嗓子说道：“骰子掷出，木已成舟……当罗曼选择越过河谷边界那一刻，他就已和我们所有人势不两立。走吧，马科尔，去迎接我们一族的命运吧。”

    怒潮公爵起身，望向北方。

    石堡坐落内陆，和海洋相距甚远。

    他知道，即便怒潮血脉已然失落，但大洋依旧在呼唤着所有的深海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