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围城!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长工绝剑字数:7498更新时间:25/04/12 05:11:04
    城东,风起,柳枝乱舞。

    灰尘裹着沙土自街口卷来,扑面干涩。

    茶馆前的石桌早已翻倒,一盏热茶翻落在青砖地面,碎成几片。

    “到底怎么回事?”

    “这又是哪来的兵马?”

    “不是说……比剑之约早就结束了吗?”

    街头巷尾,满是惊慌失措的百姓。

    一名肩扛柴刀的汉子奔进街口,气喘吁吁地道:

    “有人……有人在城南门看到军阵结列,黑甲齐备,足有数万人!”

    “说是……淮北王的人马!”

    此话一出,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你说什么?”

    “淮北王?!”

    “不是说……他早就入主朝堂了吗?”

    “这又来干什么?”

    另一个布衣老者颤声道:

    “听说……是陛下突然归京,坏了淮北王的计划。”

    “淮北王怕事败,打算杀人灭口!”

    “他屠了三十几户人家!那些知道内幕的,全都被灭门了!”

    “我外甥在那一带卖豆腐的,昨日还去送货,今天就没回来……”

    众人闻言,脸色瞬间变了。

    不是谣言,是血淋淋的事实!

    就在不远处。

    有孩童哭喊着找娘。

    有女子牵着两个幼儿,慌乱奔逃。

    有老者站在屋檐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死死攥着一枚铜钱,目光茫然。

    “完了。”

    “若淮北王要在洛陵屠城,这满街百姓,怕是……一个也走不掉了。”

    “谁来救咱们啊……”

    城中传来的鼓声,已变得急促杂乱。

    鼓不合拍,号角失序。

    连守城的兵丁都不知道现在听谁的。

    ……

    “快跑啊——”

    忽有一人从街头奔来,声嘶力竭。

    “快往北门走!”

    “淮北王的人要封东门了!”

    有人背起包袱,有人抱起老娘。

    一时间,整条街巷都沸腾了。

    脚步声、叫喊声、推搡声混在一起。

    但很快,有更绝望的声音传来:

    “不行了!”

    “北门、南门、西门……都被封了!”

    “整座洛陵城,已被淮北王的兵马,围个水泄不通!”

    “逃不出去了!”

    这句话,如一桶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那些正往城门奔的人,硬生生顿在原地。

    人群中,一个读书人面色惨白,嘴唇都在发抖:

    “这……”

    “这不就是造反吗……”

    “他、他疯了吗?”

    “他不是一直主张仁政、护国、比剑争州?”

    “现在却反过头来杀人?”

    “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另一人咬牙怒骂:

    “他根本不是想比剑,他就是想借比剑,夺权!”

    “如今秦玉京走了,他反而拔刀杀我们百姓!”

    “狗贼!畜生不如!”

    骂声渐起,恨意扩散。

    百姓们看清了,那个曾被他们吹捧的“救世主”淮北王——此刻正调转矛头,要把他们困死在这座城中!

    ……

    与此同时。

    城中商铺尽闭,坊门紧锁。

    但不时能看到有人趁乱打砸抢夺,四下趁火打劫。

    一辆小车倒在巷口,粮袋撒了一地。

    旁边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哀哀痛哭,那是她一月口粮。

    但没人管她。

    所有人都只想逃命。

    ……

    “听说了吗?”

    “还有人亲眼见到,今日萧陛下一箭破局,救下三位大臣!”

    “但现在,那些大臣又被围住了。”

    “淮北王发了疯,说要杀光知情之人,让这件事永远埋在地底!”

    “连陛下都被围了!”

    “城门外,汝南王的兵马也来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洛陵百姓已经完全分不清,到底谁是敌,谁是友。

    只觉得,四面皆是兵,头顶压着天。

    ……

    街角有一座老茶摊,此刻也早已人去楼空。

    唯一坐在那里的,是一名穿着破旧长袍的瞎眼说书人。

    他没有动,耳朵微动,听着远处鼓声,喃喃低语:

    “风动了……”

    “血也动了。”

    “洛陵城——要变天了。”

    ……

    与此同时,洛陵城西门外。

    重兵集结。

    远处可见旗帜翻卷,铠甲生寒。

    那是淮北王的正军!

    他们高举着“清君侧”“救社稷”的旗帜。

    而在他们对面,是汝南王的军队,正在不远处对峙,战鼓暗起,气氛剑拔弩张。

    而洛陵城,就像一枚随时会炸裂的引信核心。

    而最中心的百姓们,只能无助地——瑟缩在乱世洪流之中。

    ……

    城中喊杀声渐远,鼓声渐近。

    一切,才刚刚开始。

    洛陵,子时。

    夜色深沉,杀气已至。

    西门方向,火光冲天,喊杀震天。

    “杀——!”

    是淮北王的兵马!

    这一夜,他们不再伪装仁义,不再打着什么“护国清君侧”的旗号。

    而是,刀出鞘,马狂奔!

    就是杀!

    杀进洛陵!

    ……

    “快!传令!传令!”

    “西门告急!淮北王亲军压境,二十万大军已至!”

    皇城指挥部内,火光映照,一片混乱。

    禁军大统领蒙尚元披挂盔甲,匆匆赶至演武殿。

    他刚翻身下马,盔甲都未整理,便高声喝道:

    “传我令!”

    “天字营、玄武营、虎牙营,全军出动!”

    “随我守西门!”

    “不得有误!”

    十数名将校齐齐应声:“是!”

    一时间,鼓角震天,洛陵禁军开始行动!

    与此同时。

    内卫府。

    荀直披着黑甲走出门厅,一身杀气未掩。

    他沉声道:

    “传我命令。”

    “东门、北门,全数封锁。”

    “调动内卫十二旗,持械列阵,准备从皇城直援西门!”

    “有人擅自开城——杀!”

    “有人敢乱传消息——杀!”

    “有人图谋叛变——杀!”

    “今夜——只许胜,不许乱!”

    内卫死士闻令如山,转身飞奔各处。

    ……

    这一夜。

    禁军与内卫——大尧最精锐的两支力量,终于联手!

    只为守住这座洛陵!

    ……

    但城中百姓,却早已心乱如麻。

    街道之上,哭喊四起。

    一名妇人抱着婴儿跌跌撞撞奔跑,身后是滚滚烟尘与马蹄奔腾。

    “快逃啊——西门守不住了!”

    “他们要杀进来了——”

    “我们……我们谁来救我们啊!”

    坊巷之中,一位老者抬头望向夜空。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他喃喃自语:

    “完了……这城,要完了……”

    “当年北境之战都没这阵仗。”

    “这回,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啊……”

    ……

    城墙之上。

    蒙尚元立于战阵前,一身铠甲寒光逼人。

    火把映照下,他的脸色铁青,目光坚定。

    “放箭!”

    “拉弓!都拉弓!”

    “淮北王狗贼胆敢反叛,今日就让他知晓——”

    “这洛陵城,不是他想进就进的!”

    “放——箭!”

    嗖嗖嗖!

    箭雨齐发,划破长空,带着火焰落入敌军阵中。

    而敌军也早有准备。

    盾兵列阵,长枪如林。

    紧接着,滚木、冲车、云梯,如潮涌来!

    黑甲军如海浪压境,前赴后继,狂攻不止!

    “顶住!”

    “顶住啊!”

    “不能退一步!”

    蒙尚元一剑劈翻一名敌军,怒吼着将一名负伤兵拉回来。

    “传令,东城内卫若一刻内不到,开枪杀援兵!”

    ……

    内卫荀直,也正从皇城方向飞速赶来。

    他身形如电,黑甲翻飞,一路斩杀数名乱兵。

    身后十二旗卫如影随形,宛如夜鬼。

    “再迟十息,西门就要破了!”

    “快!”

    荀直厉喝。

    ……

    而城内。

    百姓们已彻底乱了。

    有的抱头鼠窜,有的放声大哭。

    有一家老小躲在院墙下,老父亲颤声道:

    “孩子,别哭。”

    “别哭……我们……我们能撑过去的……”

    “我们不是还有陛下吗?”

    “还有……还有……”

    话未说完,一阵爆炸声响起!

    那是淮北王军放火雷,炸开一段内墙!

    顿时烟尘滚滚,楼宇坍塌!

    ……

    “快逃啊——”

    “天哪!!房子塌了!!”

    “呜呜呜呜呜……”

    “谁来救我们啊!?”

    ……

    人群惊叫,慌乱一片。

    忽然——

    “快让开!!”

    “禁军到了!是禁军!”

    远处,一支金甲之兵自小巷冲入。

    蒙尚元之副将高声喊道:

    “封闭南坊,紧急避难,百姓全部撤至石桥一带,守军将掩护转移!”

    “有擅自乱动者,格杀勿论!”

    有人要反抗。

    可很快便被镇压。

    “老百姓要活命,就听调令!”

    “想死的,自己跳进火堆去!”

    那一吼,如霹雳惊天!

    百姓这才纷纷伏地求救。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求求你们了……”

    ……

    而此时。

    西门终于传来一声剧震。

    云梯架上,敌军已杀上城头!

    蒙尚元一刀劈断梯架,怒吼道:

    “谁敢退一步——老子亲手砍了他!”

    ……

    铁与火交织。

    血与泪汇流。

    洛陵今夜——正在以命抵命。

    城头之下,百姓仰望。

    他们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日出。

    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城。

    他们只能在心中,低低地念着:

    “谁能来救我们啊……”

    “陛下……你若还在,就回来吧……”

    夜,彻底沉了。

    黑云翻滚,风撕云裂。

    鼓声如雷,喊杀如潮。

    城破未破,心已崩塌。

    ……

    西门之上,血肉横陈。

    蒙尚元满身血污,一手提刀,一手扶墙。

    盔歪,甲碎,脚下全是死去的兵士。

    身后,仅剩不到百人仍坚守。

    眼前,是如浪一般压来的敌军。

    十万黑甲,源源不绝。

    那是一道真正的洪流。

    不讲人情。

    不顾死活。

    蒙尚元抬头看了看天。

    “怕是……要守不住了啊……”

    “对不起了,陛下……”

    ……

    皇城西角,内卫营地。

    荀直面色惨白,一身黑甲沾满泥泞与血污。

    他咬着牙,将一名伤兵塞进防火巷内。

    “快,往城中退——”

    “能救几个是几个!”

    身后,是火光漫天。

    浓烟扑面,呛得他说不出话。

    那是敌军火油燃起的一整条坊巷。

    五百内卫,死到只剩六十二人。

    ……

    “撑不住了。”

    他喃喃一句,踉跄跪倒。

    目光望向皇城。

    “陛下……”

    “若你还在,就来吧……”

    ……

    坊巷之中,百姓早已疯了。

    一名老妇人跪在街头,手里抱着个死了的婴儿。

    她早就疯了,嘴里不停念着:

    “乖啊,不哭,娘给你唱个小曲……”

    “别怕,别怕,一会就好了……”

    “再等一下,陛下就来了……”

    可那婴儿,早已没了气。

    她身后,是倒塌的民宅,一家五口,烧得只剩焦骨。

    ……

    另一个角落,一群人拥在墙根,哭喊。

    “放我出去!”

    “快开东门啊!!”

    “我们是良民啊!!”

    “我爹娘还在家里,我要回去啊——”

    但门已封死。

    他们被赶进了避难坊,却早已超员三倍。

    里面,哭喊声、咳嗽声、绝望声——挤在一起。

    ……

    “放我出去!!”

    “我不想死在这儿啊!!!”

    ……

    一名书生瘫坐在地上,早已尿湿裤脚。

    他发着疯地往墙上撞,最后哭了出来。

    “我爹是礼部主事啊!!你们不能让我死在这儿啊!!”

    可没人理他。

    他对面,是一个抱着孩子发抖的女子。

    她只低低念着一句话:

    “到底还有谁……”

    “还能来救我们啊?”

    ……

    茶楼之上,说书人早已不说话了。

    他摘下了蒙眼的黑布条,原来他不是瞎,只是厌世。

    他看着外面烟火冲天,轻声一笑:

    “这天,是塌了吗……”

    ……

    西门之巅。

    蒙尚元第八次被敌人推退。

    他脚下再退一步,便是陡坡之下。

    副将死了,三军已乱。

    他将长刀倒转,尖刃抵在胸口,喃喃道:

    “到此为止吧……”

    “此战……力竭。”

    ……

    荀直也撑不住了。

    他一人挡在城楼缺口处,连砍七人。

    但第八人没挡住,一刀砍入他腰腹。

    他跪下,看着前方黑压压的敌军压境,嘴唇微颤。

    “萧宁啊……”

    “你到底在哪……”

    “你若不来,我们都得死。”

    ……

    鼓声越敲越急。

    喊杀越喊越高。

    百姓越哭越绝望。

    人心……已崩。

    有人开始放弃。

    有人开始跪地求降。

    有人开始诅咒:

    “淮北王!”

    “你说是来护国的!!你这畜生!!”

    “你不是人!!!你让我们都死吧!!”

    ……

    此刻。

    整个洛陵——彻底陷入了最深的黑夜。

    ……

    就连天,似乎都塌了。

    ……

    没有人再相信奇迹。

    因为,他们已经不敢再相信了。

    ……

    谁还能来?

    谁还能救他们?

    谁能,杀穿这黑甲二十万,踏入这乱世深渊?

    谁?

    ……

    “到底还有谁——能来救我们?!”

    这一句,成了今夜洛陵,千万人心中最后的呐喊。

    ……

    却无人回应。

    ……

    夜风无声,卷过瓦脊檐角。

    一轮孤月,悬于夜幕,似冷眼旁观。

    洛陵王府之中,香烟缭绕,屏风后火光微摇。

    殿门紧闭。

    殿外重兵戒备,内庭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而在这诡静之中,一片玉塌之上,素紫蟒袍半披,男子斜倚而坐,指尖摘着水晶般的葡萄,神情悠然。

    正是汝南王,萧真。

    帷幔轻垂,风过如缕。

    墨染跪坐在塌下,玉手亲剥葡萄,一粒粒放入玉盏中,未敢多言。

    汝南王食而不语,慢而不急,仿佛身处之地不是潜伏洛陵的兵站重地,而是春日王庭的温香艳影。

    火盆里炭火咕哝,香脂被烘得更加甘甜。

    殿门外,忽而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一名黑甲探子扑通跪地,叩首道:

    “王爷,最新军报。”

    “洛陵西门大营已被攻入两重,蒙尚元身负重伤仍拒不退阵。”

    “其部下天字营几近全灭,玄武营兵力只剩三成。”

    “火箭烧断三道楼梯,西墙残破,敌军已连架三架冲车。”

    “再有一刻,恐将沦陷。”

    汝南王不动声色,只淡淡“嗯”了一声,仿若听闻的是自家花圃败了一株牡丹。

    探子面露惧意,但继续汇报:

    “城中火起三处,南坊失火,北桥断塌。”

    “百姓奔逃于坊巷之间。”

    “有街巷女子自缢,有老者上街鸣锣请命。”

    “坊中尸横遍地,血流沟渠。”

    “更有婴儿尸体被丢于青石台阶之上,街人遮面不敢看。”

    墨染听到此处,已忍不住轻轻捂住鼻尖,眼神微颤。

    她虽是侍女,却也未见过如此惨烈。

    可汝南王仍未有半点波动,只是伸手又拿了一颗葡萄,缓缓送入口中。

    一边嚼着,一边道:

    “继续。”

    探子顿时噤声片刻,而后低头:

    “城中谣言四起。”

    “说……皇帝早已弃城逃走,宫中空虚。”

    “又有人称禁军已叛,淮北王即将即位称帝。”

    “百姓惶惶不安,有人开始焚烧家产、服毒自尽。”

    “甚至有人跳入内河,言‘为免落入贼手,不如一死了之’。”

    “也有人悄然聚众,请愿归降淮北王。”

    “城中已然……无主之局。”

    汝南王轻轻一笑。

    “果然来了。”

    “老百姓啊,最怕的不是敌人。”

    “是没有人给他们下决定。”

    “是没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办。”

    他将玉盏一推,轻轻抚了抚衣角:

    “继续放谣。”

    “说——皇帝确已出逃,皇宫无人。”

    “说——禁军已投,内卫已死。”

    “说——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因不降被诛,洛陵朝纲断绝。”

    “让百姓知道,他们孤身无依。”

    “让他们彻底信了——这城,再没人能救。”

    墨染在一旁轻声道:

    “王爷……那郭仪三人……不是还在囚么?”

    汝南王淡淡一笑:

    “死人与活人,在这一局中,都是棋子。”

    “谁信他们死了,他们就等于死了。”

    “只要百姓信,他们就是真的尸首。”

    探子再度道:

    “王爷,刚刚收到东南角哨所来信,内卫援兵已被截断,荀直一人杀入叛军之中,但二十万众实在是太多……”

    “荀直好像受伤了……”

    “还有……还有……”

    他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据探子言,百姓之中,已有开始焚香拜神,哀求上苍救命。”

    “有哭着喊‘汝南王救我’者,已有之。”

    “但……但为数不多。”

    “更多人……只是哭。”

    “哭……没救了……”

    殿中安静下来。

    片刻。

    汝南王倏然起身。

    他走向窗前,掀开一角轻纱。

    眸中倒映的,是远处半空中的红光。

    那是洛陵城燃烧的城垣,是百姓奔逃间被点燃的屋檐。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缓缓响起:

    “还差一点。”

    “还不够。”

    墨染神色微变。

    她缓缓起身,退半步,再次为汝南王倒上一盏清茶。

    “王爷。”

    “城中已乱如地狱,百姓叫苦连天。”

    “禁军已近崩线。”

    “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若再不援,百姓怕是都要死光了。”

    “百姓若尽,谁来传唱王爷之名?”

    汝南王并未急着答话。

    他只是低头,捏着玉杯轻轻旋转,半晌,才淡淡开口:

    “墨染。”

    “你可知,世人最感恩的救命之恩,是什么时候施下的?”

    墨染微怔。

    “临死之前?”

    汝南王轻笑,指尖在玉杯边缘划过,发出清脆声响:

    “不错。”

    “临死之前,才有分量。”

    “不是快死的时候。”

    “是——死定了的时候。”

    “明白么?”

    他目光一扫,宛若刀锋。

    “若现在动手,无非是趁火打劫。”

    “但若再等片刻,待他们城破血流、求生无门、尸横遍地……”

    “这时候出手。”

    “便是神仙下凡。”

    墨染心中一震,低声道:

    “王爷……这是要逼洛陵彻底崩盘?”

    “这是在逼人,死得更惨。”

    汝南王却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慢慢咽下。

    “若不让他们见见血。”

    “百姓怎会知你我慈悲?”

    “若不让他们死绝一圈。”

    “谁能记得,是汝南王替他们抹去血债?”

    “记住——”

    “人心,最会歌颂的,不是仁政。”

    “是绝境中的天光。”

    “而本王——便是他们最后的天光。”

    他缓缓站起身来,步至殿前,负手望向洛陵城方向。

    夜色沉沉,鼓声阵阵,远方不时传来火光冲天。

    每一道火焰,都是一处塌陷的坊巷。

    每一道嚎哭,都是一户被淹没的生灵。

    但他不动心。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如听戏台喧哗。

    墨染垂首,低声应是。

    她的脸,映着火光,有一丝战栗。

    可她不敢说话。

    因为她知道:

    这个男人,已将整座洛陵城,变成了他的祭坛。

    等血流够了,他才会穿白衣披甲,走进火海——

    以救世之名,封王之实!

    ……

    殿中香烛不熄。

    帷幔轻摆,风吹动了几页兵书。

    汝南王看着远处洛陵的方向,嘴角轻轻挑起:

    “再等等。”

    “再一炷香。”

    “就该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