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意识之棺·超我

    （上章已修改）

    大约二十分钟后，失去目标的大神们呆立原地。

    张筱琳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脸上露出张狂的笑容。

    “嗯——看来梧桐木还没有燃尽。”她眼冒爱心的看着三位大神。

    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该上去要签名——或者找个画师给他们画一副肖像画之类的。

    可惜大神们似乎并没有什么自我意识。

    签名是不可能了。

    至于肖像画.她大约只有盘古大神的脚掌高——这要是画一幅画，她大概就是一个墨点。

    “还有谁！！！”

    已经膨胀了的张筱琳，此刻顶着一张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背着手，犹如君临般打量四周。

    “趁着我无敌，妖魔鬼怪神马的，赶紧冒出来呀！还等什么呢！”

    女孩的声音清脆而悠扬，在这片诡异空间里传出去好远。

    可无论她怎么叫喊，周围都没有声音回应她。

    “无聊，这就没胆子了吗？”女孩嘲讽了一句。

    就在这时。

    空寂的四周突然传来了声音。

    那声音像是石头之间摩擦的声响。

    张小姐闻声望去，只见，远处陨石形成的小山，啊不——现在已经是半座山了。

    它的崖壁突出的那些石头突然开始扭曲，硬生生的挤出了一条台阶。

    “只是让我上去吗？”

    张筱琳皱了皱眉头。

    但根本没在怕的。

    有三大神在旁，她怕什么？敌人应该怕她才对。

    心念至此，女孩迈开脚步，快速的朝着台阶走去。

    山顶之上——弥漫着一股破败与腐朽的气息。

    脚是细如沙子，某种灰烬堆积起来的沙漠。

    可这片沙漠之中并非没有生物。

    一种紫色的鲜花长满了山顶。

    从外表看起来，它像是一种郁金香，只不过没有叶子，花朵也是紫色的。

    一种翅膀有着奇怪纹路，并且发着光的蝴蝶成群结队的飞舞着。

    除此之外，山顶还有着许多骷髅、干尸之类的东西。

    但那并不瘆人，相反，这些东西就像是一幅画的组成部分，画作灵异，但却有股宁静祥和的感觉。

    就像是回忆中，那片田野里的家，家旁边的小河般和谐。

    张筱琳握紧魔杖。

    虽然周围平静而安详，但怎么想这地方突然冒出这种气息，绝对是陷阱，或者就是某种精神攻击。

    她与那座神授塔越来越近了。

    行至几乎只有十几英尺的距离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空灵的声音。

    “你好——”

    张筱琳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

    手中魔杖遥指对方。

    “你——”

    一道箭羽穿过了面前之人的身躯。

    可她的身体好像是虚妄的般，径直的穿过，并未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对方并未立刻反击。

    就是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见对方并无意与自己战斗，张小姐也便没有释放魔法。

    眼前是位与她同样的银发之人。

    只是他的眼睛是翠绿色的。

    那张脸——她也感到熟悉。

    仔细思索一阵，张小姐便想起了面前之人是谁了。

    “你是——欧文·罗齐尔。哪个著名治疗师？”

    “不——”她摇了摇头，“伱的模样肯定是虚假的，所以你是谁？”

    “我？”那伪装成欧文的女神面露思索，“从我苏醒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是谁？我是无上意志·艾奥尼亚，我是女神·狄安娜，我也是你——张筱琳。”

    “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戏吗？”张小姐不爽的说。

    “并不存在传承——”那位神秘女人面色平静的说，“那位名叫小天狼星·布莱克的巫师猜错了。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

    “神明力量的传承是意志的转移。

    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母亲为什么会逐渐死亡，那是因为上一代意志逐渐过渡到了后代上。”

    “你在说什么？”张小姐似笑非笑的打量眼前之人。

    “想听一个漫长的故事吗？”

    “不想！”

    “这个故事包括你，也包括我，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还是不想。”

    “那么——那些人你也不在意吗？”女神一挥手，高空的虚假繁星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令张小姐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只是瞬间，她就意识到了危险，然后强迫自己张开了眼睛。

    旋即她繁星外的世界——那里有一棵树，树冠上垂吊着巨大虫茧状的东西。

    仔细一看——张筱琳才发现，那被裹着的都是人。

    巴兹尔先生、温斯顿先生，小天狼星他们都在。

    “你——”张筱琳的脸上顿时冷了下来。“你做了什么？”

    “他们都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不能让他们打断我们的审判。”女人平淡的说，“那么现在，你有心情知晓一切的真相了吗？”

    “如果你敢.我会把你”

    张小姐的话还没说完，虚假繁星就重新堵住了裂缝，光芒不再，景色亦是不在。

    “你的战斗并没有什么意义。无论是我击败你，还是你击败我。因为——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

    女人顿了顿，用着空灵的声音接着说：“远古时代，女神狄安娜击败无上意志部分为神的本质，并将其封印到了神授塔中——女神的力量远超过其他同时代其他巫师，她彻底的抹去了无上意志那部分本质的意识，当然代价就是自己的意识同样在对方的反扑中消失，从此——神授塔中便只有最纯净的古代魔力。

    再后来——高塔破碎，有位麻瓜女孩获得这股力量——一开始时候，她利用这股力量到处治病救人，很快就被不知真相的麻瓜们尊为神明。”

    “呵呵——”张筱琳报以冷笑，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讲述着虚无缥缈的故事。

    女神并未理会她，而是机械式的继续讲述着：“但——当女孩获得了这股力量，她的意识就像是搅动平静湖水的石子，那属于艾奥尼亚与狄安娜的记忆也逐渐复苏了。”

    “只是记忆？”张小姐挑了挑眉，“你这故事很是稀烂，复苏记忆有什么用，我还以为你要说那两位神明也复苏了。”

    对方是她敌人，无论眼前女人说了什么，她都不会相信。

    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诡计，为了拖延时间，她身旁的三大神，可是有时间限制的。

    所以张小姐随便的找了个对方言语中的逻辑错误试图打断。

    “我——”女人说，“或者说——你，必须明白，比起凡人短短几十载的记忆，两位神明的记忆是多么的丰富。几乎瞬间就覆盖了那个可怜女孩的所有人生——当她再次清醒过来，脑袋里就只有艾奥尼亚与狄安娜两人的记忆，而两段记忆就如同他们的主人一样开始在那具脆弱的大脑中展开决斗。”

    “所以——你是想说，我就是那个女孩？或者说，是那个可怜女孩的意识？”张小姐再次开口打断了女人的言语，这个故事之中，她的身份并不难猜，是个傻瓜听到这里都应该知道真相了。

    “是——也不是，你同样掺杂着两位神明的记忆，不过历经千年的不断复制（母亲）粘贴（孩子），这一过程中丢失了不少记忆，不过比起两位神明，女孩的记忆要少的多，所以丢失的大部分都是那两位的，这算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拯救自己的办法。”

    “哈？”

    “所以呢？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看到的，圣树中的女神其实是以前的我自己？我自己制定了这个计划，是参与者也是决策者？那么现在呢？我现在是要归树吗？回归女神的躯壳里？”

    “不——”面前的女人摇了摇头。“你理解错误——这个计划只是让女孩的独立意识复活，然后历经岁月不断地壮大，壮大到足以抵抗两位神明的记忆，至于成否成功——归树之后，睁开双眼的到底是谁，还犹未可知！”

    “如果你——我成功了。那么这场千年的轮回就算结束了。如果你没有——那么请将女孩的意志再次分离，继续这千年轮回。”

    女人轻声平静的说。

    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问晚上该吃什么似的。

    可正是她这种冷漠才让郑小姐感到一阵恶寒。

    莫名的，她的心底深出一丝恐惧。

    她无法判断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张口闭口千年轮回。

    张筱琳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象眼前女人的鬼话。

    可意识却不受控制的思考起，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

    就好像她真的是女神故事中的女孩一样，她的记忆要复苏般。

    “等一下！”

    “轮回？”

    张筱琳猛地睁大眼睛，目光带着审视的问道，“如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我就不可能是第一个站在这里的，在我之前肯定还有其他人！

    所以？我是第几代？”

    “七代。”女神依旧平静的说，“前四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提前走进了意识之棺，所以不成气候，后两代，虽然轮回几百年，但仍然无法击败我。连归树的资格都没有。

    你——是唯一一位轮回超过五百年的女孩意识，如果你也无法击败我，归树后在女神的记忆中占据主导地位，那么下一次便是一千年。”

    “下下一次就是一万年。”女人说，可那声音却令张筱琳由衷的感到冰冷。

    她理智了，那种思维，仿佛看待世间万物皆是工具般。

    她不敢想象一千年，甚至一万年后自己会被时间重塑成什么样子。

    无论如何那时候的自己肯定不再是现在的她。

    后者除了可能拥有她的记忆外，绝对会是另一个人。

    这种轮回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惩罚。

    “呼——”女孩深呼一口气。

    “说了那么多。”她将散开的思绪重新聚拢，“最终还是要击败你是吗？”

    “到最后，还是比拳头！”她冷笑道。

    “满嘴谎话，也就这句是真的。”

    说罢——女孩的双眼迸发出一抹精光。

    随后，挥动魔杖。

    三大神立刻发动攻击。

    恐怖的势能仿佛能毁天灭地般，这传承自古老土地的魔法，此时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大神盘古仅仅一斧劈下，这荒诞的半边山丘，连同那女人便一同再次被一分二。

    “轰——”

    石块落入淡紫色的海，掀起一阵阵海浪。

    那顶着欧文形象的女人果然如同张筱琳预料的那样，分裂的身躯几乎刹那间就合二为一。

    不过这也在女巫的预料之中。

    大神夸父奋力合掌，恐怖的赤炎宛如潮水般将女人淹没。

    大神后羿，弯弓搭箭。射出的流星如雨，星落不断穿过闪电中的女人残破的身躯。

    “不错。”

    火焰之中，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

    “几千年来，你是唯一抵达如此高度的女孩意志。”

    “那么——爆发、起舞，殊死一搏，释放你充满活性的力量吧！

    你没有选择，我没有选择。

    将威严铭刻于怯懦之辈的瞳孔里，让你的名字成为愚者遵循的教义。

    沿着意识之棺的脊柱，前往圣树下的应许之地。

    把你的意志扎进大海，甚至是天空。

    现在——告诉我——你的真名！”

    高天之上，女神的声音缓缓落下，如同悠扬的钟鸣，庄重而神圣，这远古的回音，穿越了时空的隔阂，直抵张筱琳的内心深处。

    “闭嘴！”声音洪亮咒的加持下，张筱琳的声音瞬间就掩盖过了女人的，“死八婆，话怎么这么多。”

    她的话音落下。

    天空之上的星辰仿复苏般，光芒不再是虚假的一成不变，而是闪耀着，一点点的变得更亮。

    一点点的坠落。

    而这片淡紫之海也好像活了。

    沸腾的海水，显露出它的真容。

    那是无数狰狞的血肉和生物的肢体、鲜血所构成的。

    海并不是海，而是一面镜子，一面单向镜。

    “轰——”

    “怎么了？”

    巨大的轰鸣传来，天塌地陷。

    是真的天塌地陷。

    高天的星辰陨落下来，地下的海域变成了沼泽。

    大神盘古的身形瞬间就沉下去数十米。

    等张筱琳反应过来，大神的三分之身子已经沉入了紫色之海。

    “这——”她还来不及惊讶。

    因为天开始塌陷了。

    先是流星。

    无数流星砸落在地上，大神盘古双手撑着，一层金色的光芒亮起，将巨大部分陨石抵挡。

    但还有剩下的。

    这时便是大神后羿发动神威了。

    他张弓搭箭，无数耀眼的流光逆天而上，径直将那些陨石射爆。

    “这个地方——”第一次，张筱琳察觉到这片淡紫之海，这个诡异空间可能是虚假的，是幻术，或者是别的。

    可她的思绪已经来不及分别了。

    不知何时，她的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靡靡之音。

    女孩只觉头晕耳鸣，好似有人在用斧子凿开她的大脑似的。

    顷刻间，她连说话的力气——或者说精力已经没有了。

    “啊——”

    海量的记忆，那不属于她的记忆。

    被人粗暴的塞进了她的大脑。

    进而带来的苦痛，难以言说。

    “感受吧——这属于你，属于我们原本的千年史书。”

    女人的声音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声音。

    强大的心灵攻击，也从四面八方袭来，这次，张小姐更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而这时——一只轻盈的玄鸟从她身体内飞出。

    那自由自在挥动翅膀的模样，令女孩一怔。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守护神为什么会是一只玄鸟。

    或许——那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她的灵魂深处渴望着真正的自由，哪怕是真正的死去，也比永无止境的轮回要来的轻松。

    可下一秒，无尽的苦痛就再次袭来。

    “啊——”撕心裂肺的声音传遍整个诡异空间。

    她的脚下，那组成山体的石头，也显露真身，同样是无数的肢体与血肉。

    那些血肉扭曲着重组着。

    幻化成为无数狰狞的黑暗生物。

    突然一条小臂粗的毒蛇一口咬住了她的臂膀。

    张筱琳根本无力反抗。

    而帮助她的是大神夸父。

    大神一把将毒蛇抓住，撕成了碎片，接着将尸体丢出。

    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

    大神宛如一位父亲，缓缓蹲下，将女孩护在了怀里。

    接着周身亮起炽热的太阳的火焰。

    一切来犯的黑暗生物，都不敌太阳而被活活烧死。

    痛苦之中，张筱琳抬起头，用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那伟岸的面庞。

    “要完蛋了！”

    突然她笑了。

    脑海中的记忆，那个异常的声音，加上高天之上的精神攻击，已经让她失去了施法的能力。

    如今的她甚至不如一位强壮的麻瓜。

    至少麻瓜还能战胜几只虎狼豺豹，她现在谁也战胜不了。

    可她又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祖先炙热的怀抱像极了长安太学后山那颗梧桐树上，凤凰散发的温度。

    她的整个童年和青年时光都在那里度过。

    这种温度让她想起了家。

    那注定不能再回去的家。

    逐渐的女孩的视线变得模糊。

    眼前的色彩变成了炫光，接着是空无一物的白光。

    “五百年——还是太短了吗？”

    意识之棺中女神发出一声轻叹。

    “那么——千年之后，再见吧！”

    下一秒整个淡紫之海变的透明，就像是有人擦去了一副色彩斑斓的画作般。

    一切变得空白。

    像是羊皮纸上逐渐消失的文字。

    最终什么也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