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警局的谋划

    “——嗯，总之，这次感觉就这么平稳落幕了。”

    “嚯。不愧是‘第六统治者’，总结得很到位啊。虽说算不上大团圆结局。”

    上司一边说着，电话那头的他听起来很是满意，话语末尾的语调轻快上扬。

    凯特一边在脑海中整理着所听闻的信息，一边迅速汇报剩余的情报。

    至此，作为特区派驻警官，他今日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凯特倚在阳台上，正百无聊赖地想掏出烟来抽，最终还是忍住了。

    抽烟后，味觉会有一阵子失常。他正在给吃低盐餐食的祖父准备饭菜，

    要是一不小心把晚餐的浓汤做得太咸，可就麻烦了。

    虽说祖父可能会挺高兴。

    听完定时汇报，上司深深地长叹一口气，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尽。

    “嗯。暂且不用担心罗巴奇那帮混混闹事了。辛苦你了。”

    “是。”

    “总是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这工作肯定不好做吧。”

    “还好啦。”

    凯特脸上挂着习惯性客套笑容，把这话敷衍过去。

    其实这工作并不轻松。黑手党和当地居民引发了大规模的三角骚乱。

    报道称死亡人数已超100人，而且由于弃民的户籍被五大黑手党售卖，

    实际死亡人数肯定远超200人。

    “哎呀，不管怎么说，还好有你在。要是没你，可就麻烦了。”

    尽管心里对上司这种不走心的夸赞暗自吐槽，但凯特脸上那惯有的客套笑容依旧没消失。

    挑选特区派驻警官是极其困难的事。

    这个人不仅要具备足够的沟通能力来消除与当地居民的矛盾，

    而且不能迎合五大黑手党，不能沾染贪污腐败，必须拥有高洁且坚韧的精神力量。

    虽然可以用这些漂亮话来形容，但凯特之所以被安排这份工作，仅仅是因为当时他刚好有空。

    他没胆子和五大黑手党勾结去干坏事，也没心思赚钱。

    祖父母拒绝了以劝迁为名的强制撤离，他们的老家就在特区内，这也成了他派驻在此的一个理由。

    尽管极其不愉快且不情愿，但凯特觉得既然被赋予了这份工作就必须完成，

    他对自己这种固执的性格感到无比恼火。

    “嗯，因为有祖父在嘛。”

    “啊，对哦。你老家在27号街区对吧。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在特区那边，去医院看病也不太方便吧。”

    “哪里是看病，他精神得都让我头疼了。真不该因为担心他就搬过来，失策了。”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笑声，凯特苦笑着回应。

    祖父麦克过去患过肝癌，做了肝脏切除手术。

    祖母已经去世，他独自一人，实在放心不下。

    毕竟，对于早年失去双亲的凯特来说，祖父是收养他的恩人，是如同父亲般重要的家人。

    虽然他是这么想的……

    “喂，你个臭小子！我的老花镜你放哪儿去了！？”

    背后传来的怒吼声让凯特一激灵，他无奈地应了声“哎呀，又来了”，

    用手捂住电话听筒，转身回应。

    “不是放在桌子上的报纸上面了嘛。”

    “我说了没有啊。真是的，你老是乱动我的东西……”

    还不是因为爷爷你自己不收拾。

    爱整洁的凯特实在受不了东西散落在地上，所以每次看到都会随手收拾。

    祖父似乎很不喜欢他这样。

    仔细一看，老花镜就掉在沙发正前方的地上。

    估计是拿报纸的时候弄掉的。

    “在沙发前面的地上。你再仔细找找。”

    “要是能看见，我还会这么烦躁吗！”

    祖父一边怒骂，一边用颤抖的手撑着沙发，伸向老花镜。

    凯塔特想过去帮忙，却又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知道，一旦去帮忙，肯定会被爷爷骂自己被当成老人对待。

    祖父真是个让人无奈的老头。

    虽说确实很担心他，但每天都被祖父这样数落，凯特心里也着实厌烦。

    “……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老爷子身体好比什么都强。”

    是啊，真希望现在能有人来替替我。

    在心里暗自嘀咕，然后说出了最后那句例行公事的话。

    “汇报就到这里。是否继续对‘黑狼’进行监视？”

    “按照上级指示的话，应该是要继续。你觉得没必要吗？”

    “是的。我认为与其监视，不如寻求合作。”

    凯特挺直了原本弯曲的脊背。

    “27号街区拥有独立的自治体制和自卫能力，是特区内唯一的中立派市民团体。

    不管今后开展什么活动，仅靠我们这些既没人脉又没预算的人，是有局限性的。”

    “所以你是说应该请求合作，对吧。你在上上次和上次的报告里也写了。

    嗯，我理解你的想法。”

    “警部补——”

    “我们就算再不济，也是隶属于司法体系部门，哪怕被舆论说成是摆设，

    哪怕署里有靠没收的违法药物赚外快的蠢货，我们毕竟还是个正规组织。”

    “…………难道就没人对我们抱有期望吗？”

    听到这话，上司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耸肩的意味。

    “你这人平时温和，偶尔却能说出这么犀利的话。

    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但遗憾的是，27号街区的大部分居民都是黑户。

    他们放弃了公民权，已经不算国民。我们不能和违反宪法的组织合作。”

    这并非斥责，而是像父亲教导不懂事的孩子那样的口吻，凯特只好不情愿地让步。

    在特警内部，也是难得能理解他人想法的上司。

    凯特可不想惹他不高兴。

    见凯特沉默不语，上司似乎苦笑着说道：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你的意见很合理。

    是我们这个组织有问题。我会尽我所能，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谢谢您。”

    以最基本的礼节表达了感谢，上司则笑着用无奈的声音说“接下来还得继续麻烦你了”，

    随后挂断了电话。

    凯特放松了挺直的脊背，身体微微颤抖。

    远处一等区的摩天大楼在夕阳逆光的映照下，黑黢黢地耸立着。

    才9月，太阳刚一落山，温度就急剧下降。

    仿佛秋天直接跳过，冬天一下子就来了，又或许是这座吞噬太阳的城市本身，让空气都带上了一丝寒意。

    今天的晚餐，就把浓汤换成炖菜吧。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回到屋内，紧接着祖父的唠叨就开始了。

    “煲了挺久的电话粥啊。是女生吗？”

    “是上司啦。我这工作环境，哪有机会认识女生。”

    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然后借口要给只剩20%电量的智能手机充电，逃回了自己房间。

    不然的话，祖父肯定又要唠叨结婚、抱孙子之类的事了。

    匆匆回到自己房间的凯塔，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明明是因为担心祖父才决定搬来一起住，可最近却总是在躲着祖父。

    说实在的，祖父实在是太唠叨，让人受不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搬来一起住。

    把智能手机扔到床上，解开领带，不经意间回头，却被吓得双肩猛地一耸。

    祖父正站在他的房门前。

    “爷爷？”

    强压着狂跳的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平时爷爷都不会追到房间来的。

    难道说，他已经开始老年痴呆了？

    祖父没拄拐杖，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这让凯特有些惊慌失措。

    毕竟是从战场回来的老兵，祖父目光的威慑力非同寻常。

    直白点说，就是有着杀过人的人特有的那种异样眼神。

    就像在黑暗中眼睛会发光的野兽，在这微弱的暗光中，眼神显得格外锐利。

    被祖父这样盯着，身体僵硬，而祖父的目光却突然转向了床上的智能手机。

    “是谁？”

    “啊？”

    “刚刚和你煲电话粥的上司。以前的上司可不会打到私人手机上。是谁？叫什么名字？”

    面对祖父质问般的语气，有些不知所措，赶忙解释道：

    “是半年前刚上任的，虽然有点随性，但确实挺有能力的。”

    “有能力的上司为什么要打到私人手机上。在署里或者用对讲机说不就行了。”

    “白天我都很忙，而且对讲机有时候会因为接线员的问题接不通。

    所以才用手机汇报，这样最保险。”

    “那就让署里给你配个手机。别用自己的。万一信息泄露了怎么办？”

    凯特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事。就是爷爷一贯的爱打听的毛病又犯了。

    可能是因为当过兵，祖父的警惕性超乎常人，总是爱打听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次肯定也是这样。

    凯特重新开始解领带，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别担心啦。我又没什么会被滥用的个人信息。

    真的没事啦。对方是上司啊。

    之前好像还在国防部任职过。总之，是个能理解我的好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