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士为知己者死

    这玩意放在后世，热武器成为主流的时候，有的是办法应对，威力确实有限。

    可放在冷兵器还是主流的时候，简直跟犁地一样。

    虽说野外交战作用更大，可不代表攻城守城就没有作用了。

    一千多米的射程，这个时代也只有最顶级的床弩才能达到。

    可床弩即便能够射这么远，威力也几乎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床弩造价极高，对材料要求也非常高，真正的造价不比造火炮少多少。

    而且材料十分稀少，很难大规模普及。

    像这种射程远的东西，准度难以保证，火炮也是一样。

    因此想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就需要大规模装配才行。

    可这种床弩，体积巨大，难以携带，实际作用并不大。

    但火炮就不一样了，虽然也不轻，可体积却比不上床弩，还是可以携带的。

    至于造价的问题，赵兴根本不在意。

    只要钱庄开始运行，朝廷就不会缺钱。

    花钱就能造出来的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像粮食这种东西，其实才是赵兴头疼的。

    天下田地就那么多，产粮的总量就那么多，频繁交战，耗费粮草太多。

    即便朝廷想要控制，也没办法阻止粮食涨价。

    说白了，粮食是必需品，铸造火炮的东西却不是。

    “走吧，带孤去看看。”赵兴说道。

    “是！”

    曹勉应了一声，等赵兴上了马车，上马在前面为赵兴引路。

    韩章三人也带着好奇上了马车。

    刚刚曹勉的讲述，三人也都听到了，言语中好像对火炮不看好。

    可是赵兴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们也想看看火炮到底是什么东西。

    曹勉引着赵兴的车驾来到试验火炮的校场。

    正在带着几个人摆弄火炮的陈奎也停了下来，躬身站在一旁。

    “拜见陛下！”

    赵兴微微颔首，看向陈奎微笑道：“朕之前承诺过，只要你把火炮造出来，无论威力如何，都会给你封官。”

    “陛…陛下…”陈奎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朕等着看火炮试射！”

    赵兴说完，就在曹勉的引领下，往高台走去。

    “大相公。”

    申相公听到赵兴居然承诺给一个工匠封官，心里一惊，看向了韩章。

    士农工商，本身就已经划分好了阶级。

    这个阶级，在科举出现之前，是很难跨越的。

    虽说科举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打破了阶级的垄断。

    农工商都能通过科举进入‘士’这一阶级。

    可实际上，对于‘士’这一阶级的影响并没有想象的大。

    就拿大宋来说，平民出身的官员有，而且比例还不少。

    可平民出身考中科举的，在不依附权贵的情况下，几乎很难被授予实职的。

    而官员品级只要达到一定地步，子嗣就能得到荫封。

    可以保证子孙后代，一直为官。

    朝廷担任实职的官员，超过七成父祖都是为官的。

    即便是开国初期科举录取的官员，大多父祖在唐朝就是官员。

    真正祖祖辈辈都是平民，考中科举被授予实职的非常少。

    申相公倒是对农工商入仕，带有什么歧视。

    可朝中大多数人却有这种歧视的。

    最重要的是，朝廷选官，要么通过科举，要么通过荫封。

    除此外，还有一个渠道，那就是成为外戚。

    比方说，家中有女子被选入宫中，又得到了官家的宠爱，家人就可以得到恩封。

    赵兴直接封工匠为官，等于是打破了这个规则。

    什么规则是制定者来约束别人的，不能说是扯淡，却也不完全对。

    很多规矩哪怕制定者都一样要遵守。

    最起码在随意封官这一点上，在申相公看来，哪怕是官家都不能打破。

    一旦打破了，后面皇帝就能有样学样，一旦出现一个昏庸的皇帝，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封官怎么办？

    韩章微微摇头，给了申相公一个眼色。

    赵兴并不知道这些，来到看台上落座，招呼韩章三人坐下，饶有兴致看着远处忙碌的陈奎几人。

    “陛下，火炮发射的时候，声音比较大，一会陛下需要捂住耳朵，以防受到惊吓。而且战马那些也要远离。”曹勉说道。

    赵兴点了点头，看向三水道：“让禁军步足留下，骑兵远离，让他们小心一些，防止战马受惊。”

    “是！”三水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曹使司，此物莫非比突火枪声威还大？”曾公亮惊讶道。

    当初使用突火枪对付辽国骑兵，可不完全是突火枪的威力，突火枪的声音也功不可没。

    单支突火枪声音虽然不小，却也不算太大，也不足以让战马因此受惊。

    战马要是如此轻易受惊，也不叫战马了。

    战马可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就算迎着刀剑弓弩，战马都不会受惊。

    但是万支突火枪齐发，可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英国公，把己方骑兵留在后方的原因。

    要是火炮的声音比突火枪还大，那还怎么用？

    真要上了战场，敌人还没事，己方就先因为战马受惊炸营了，那可就乐子大了。

    “回枢密使！”

    曹勉躬身，咽了咽口水，道：“声音确实要大许多，完全可以用惊雷来形容。”

    他脑中回想起第一次试射的时候，不仅声音如惊雷，最重要的是试射还没有成功。

    要知道当时他可是在距离火炮不远的地方。

    要不是赵兴叮嘱过火炮试射的时候十分危险，让陈奎在研究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陈奎在试射的时候，要求人员都保持距离，点火的人，在点火后都要远离，他可就危险了。

    当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火炮试射失败，炸膛时可是把上百斤的青铜火炮都给炸飞了。

    即便已经过去数月了，他依旧心有余悸。

    曾公亮并不知道这些，不过听到曹勉的讲述，皱眉看向赵兴，躬身道：“陛下，若是火炮声音如惊雷，用于军中，不仅己方战马会受惊，就连普通士卒突然间也会受惊。”

    “朕知道。”

    赵兴摆了摆手道：“若是要用于军中，肯定会让士卒先适应适应的。至于战马也可以让其适应，或者堵住耳朵的。”

    曾公亮间赵兴心里有数，也没多说，行礼坐了下来。

    陈奎在得知赵兴来的消息，就已经带人检查清理了炮膛。

    当士卒把火炮推出来的时候，便带人再次检查了起来。

    看台上，赵兴因为距离的原因，也看不清火炮的模样。

    陈奎检查完，便亲自装起了火药和炮弹。

    等检查完成，对一个士卒吩咐一声，士卒便举旗朝看台示意。

    曹勉连忙提醒赵兴和韩章他们捂住耳朵。

    “轰！”

    一声巨响传来，火炮处当即被弥漫的硝烟笼罩，一颗铁蛋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一千多米外。

    当即就有一个士卒往炮弹落点跑去。

    “走，去看看！”

    赵兴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朝目瞪口呆的韩章几人说了一声，下了看台。

    韩章几人对于火炮的响声没有预料，加上也想看看火炮的响声有多大，虽然也捂住了耳朵，却没有用力，更像是在做做样子。

    而火炮的响声传来的时候，让他们心中一颤。

    好在距离远，并没有因此被震的失聪。

    听到赵兴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从看台到炮弹落点，有四五里远。

    赵兴一路小跑，也用了不短时间才到。

    此时八月底，天气温度虽然有些下降，可最近没有下雨，校场的地面还算坚硬。

    即便如此，炮弹落地，还是砸出一个半圆的坑，而且炮弹还往前滚了十几米远。

    赵兴看到这里，对火炮的威力还算满意。

    不过那个铁球也就比成人拳头稍大一点，可见口径并不大。

    “朕对距离还算满意，不过火炮还是小了，得铸造的大一点才行。最起码要有两个拳头大小，杀伤力才够。”赵兴说道。

    他本来想说得铸造那种炮弹有人头大小的口径才好用。

    真要能铸造出来，以现在的城墙坚固程度，只要火炮足够，一些县城的城墙都能轰塌。

    不过仔细想象，口径那么大的，就算能够造出来，以现在的冶炼技术，铸造的铜炮，怕是承受不住。

    最重要的是，这么大口径的火炮，重量肯定不会轻，难以运输。

    缺陷太多了，还不如口径小一些的。

    “回陛下，臣已经让陈师傅研究了。”曹勉说道。

    “嗯。”

    赵兴点了点头，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乐了。

    韩章几人年纪最大的韩章，如今已经六十多了。

    年轻些的申相公也五十多了。

    赵兴年轻，还一直锻炼，一路小跑过来，面不红气不喘的。

    但是他们可就不行了，为了跟上赵兴的速度，一路跑过来，后面还是士卒架着他们，才能这么快赶过来。

    赵兴等他们缓了一会，才微笑指着地面，道：“三位爱卿觉得火炮的威力如何？”

    “射程如此之远，还是铁球，威力可想而知。恭喜陛下，大宋有此神器，何人能敌？”韩章激动道。

    他领过兵，对于火炮的威力和作用有着更清晰的认知。

    大宋面对外敌，更多的时候都是采取守势。

    因此军中使用的军械，更偏向于远程。

    这一点从武器方面就能够体现出来。

    像唐朝，最出名的是横刀、陌刀、明光铠这些。

    可大宋呢，出名的是神臂弩。

    防守肯定是弓弩这种远程武器最好用。

    大宋偏防守，自然大力研究发展远程器械。

    可以说，大宋不管是弓还是弩的威力，都远超其他朝代。

    而火炮的射程，非常契合大宋的军队。

    “哈哈。”

    赵兴哈哈一笑，看到陈奎小跑着过来，笑道：“陈爱卿来的正好，你研究火炮，功在千秋，朕封你为工部郎中一职！”

    火器司毕竟是他新设的，没有具体官职。

    赵兴虽然可以设立一些，但是品级什么的还要仔细研究，也没有一些现有的官职一目了然。

    六部郎中乃是正六品，在汴京肯定不算什么高官。

    可陈奎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工匠罢了。

    一听说赵兴直接封他为正六品的官职，激动的躬身道：“草民多谢陛下！”

    “哈哈，爱卿以后得自称臣才是。”赵兴笑道。

    “是臣失言了，还请陛下恕罪！”陈奎说道。

    申相公上前一步，刚想张口，被申相公拉住了，冲他微微摇头。

    “不过火炮的威力还是小了些，爱卿可以多做几种不同大小的，试验出能够不轻易炸膛威力最大的火炮来。”赵兴说道。

    “臣遵旨！”陈奎应道。

    “朕给你半年时间，不仅要试验出来，还要铸造出不少于二十门火炮及一千枚炮弹出来。能不能办到？”赵兴问道。

    陈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为难，半年时间太短了，现在他也无法保证能不能造出来。

    而且炮弹也是一个大麻烦，就算铸造模具，制造出来的炮弹也要经过二次打磨，非常费时间。

    可士为知己者死，赵兴刚刚给他封了正六品的官职，让他一个工匠一跃成了官，他岂能说不。

    “陛下放心，臣若是做不到，也无颜活在世上！”陈奎咬牙道。

    “不要说这种话！”

    赵兴摆手道：“火炮朕要，你也要在。只要你能做到，朕就给你封爵。”

    “臣一定不辜负陛下之期望！”陈奎说道。

    “嗯！”赵兴微微点头，问道：“火枪有进展么？”

    “回陛下，有些进展，可距离陛下所说的，还要不短的时间。”陈奎说道。

    “带朕去看看。”赵兴说道。

    …………

    赵兴巡视了一下火器司其他的研究，提出了一些建议，便乘车回宫了。

    “大相公，刚刚陛下给一个工匠封官，我想要劝说，你为何阻我？”

    申相公叹息道：“大相公应该知道，这件事传开，会引起多大的波澜。别说朝中官员了，就是天下读书人得知，都不会答应。”

    对于很多读书人来说，自己寒窗苦读多年，都一直未能金榜题名。

    一个工匠，不仅能够做官，还直接就成了正六品，这他们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唉，陛下这是想千金买马骨，阻止不了的。”韩章叹息道。

    “阻止不了难道就不阻止了？”申相公反驳道。

    韩章闻言张了张嘴，他不想让申相公惹怒赵兴。

    否则赵兴还会不会让申相公接替他的位置都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