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 章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委屈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微微的薇字数:3630更新时间:25/04/05 13:55:26
    “都拿走,都给朕拿走,朕能动,朕明日就能走……”

    “滚滚,都给朕滚出去……”

    “你这奴才,朕都说了,朕不需要喝药,朕好着呢,还来给朕熬药,是不是好等着我死去呢……”

    “斩了,都推出去斩了……”

    熬好的药被暴怒的李承乾打翻,撒了一地。

    内侍宫女胆颤心惊的的跪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李承乾和所有病人一样。

    双腿的瘫痪使得他脾气越发的暴躁。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身子不见好的他更容易易怒、焦虑、情绪不稳定。

    到现在,稍有不顺心,就会大骂。

    想想也是释然,一个完好的人,突然就不能动了,腿突然坏了。

    原本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现在是寸步难行。

    全靠轮车而行。

    这中间巨大的落差。

    换做谁,谁也不能心平气和的来面对这一切。

    最让李承乾心静不下来的是赵国公在替自己管三省。

    如此的行为其实和监国没有多大区别。

    就如当初的房相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房相有死对头萧瑀在时时刻刻的盯着他。

    就算房相有小心思。

    他也不敢去做,也得压着手底下的人不动。

    因为,一旦被萧瑀抓住了,那就完蛋。

    而如今的赵国公“监国”连个跟他唱反调的人都没有。

    就连自己的长子李象都跟他走到了一起。

    论事完毕之后还搀扶着他离开。

    殷勤的喊他老祖?

    他们要做什么,李承乾心里很清楚。

    李承乾赌他不敢造反。

    但李象如此的行为,无疑是在李承乾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李承乾的咆哮声才落下……

    殿门打开,十一走了进来。

    轻轻的挥了挥手,内侍、宫女如蒙大赦慌忙的退了出去。

    小十重新拿起来药罐子。

    蹲在那里煎熬了起来。

    “十一,这罐子是哪家送来的?”

    “阿耶,这罐子是晋阳姑姑昨日去东市随便买的。

    泥陶的罐子,百姓家最常见的罐子,和任何家都没有关系!”

    李承乾轻轻叹了口气:

    “十一你也走吧,朕想安静的待一会儿!”

    小十一倔强的摇摇头:

    “阿耶已经三日没出大殿。

    一会儿把药喝了我会推你去地里走走,得接受地气,身子才能好的快。

    长生果的花要开了,陛下可以去看看!”

    李承乾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火。

    他也不会把火撒到小十一身上。

    才会爬的小十一他都抱过。

    处理政事的时候小十一打翻了墨水。

    李承乾没有责怪,反而让臣子再写一份。

    一岁的时候小十一饿了,李厥的奶娘抱过去喂养。

    她就和李厥吃同一个奶娘身上的奶水。

    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六岁的时候小十一和李厥打架。

    明明是十一的错,李厥却挨了一顿打。

    自那以后,李厥就再也不敢跟小十一打架了。

    后来,小十一就大了,成了大姑娘了。

    来宫里的次数也少了。

    但李承乾每年在楼观台祭祖完毕后就会去看十一。

    从小到大,李承乾真是把小十一疼到了骨子里。

    所以,他不止一次的跟颜白去商量十一的婚事。

    如今十一来劝他,李承乾也不忍心去拒绝他。

    在十一的服侍下,李承乾安静的喝完药。

    小曹从角落里面走出来,和十一一起给皇帝揉捏没知觉的双腿。

    防止血流不通,身子长疮。

    如今李承乾的脚趾已经有了一点知觉。

    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但要恢复到以前的那个样子还需要一点时间。

    “小曹,查出来了没有?”

    小曹愧疚的低下头,低声道:

    “陛下,有点难了,查到贞观三年的时候线索就断了,当时负责进贡的官窑也已经拆除了!”

    “而且……”

    “而且什么?”

    “陛下,不是奴多嘴,更不是奴不想把这些事做好。

    而是宫里很多银釉瓷器上多多少少会有点铅!”

    “朕知道,是方便渡釉对么?”

    (pS:铅釉陶器最早出现在西汉末年,唐三彩、宋三彩、明三彩等都是在铅釉陶器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对!”

    李承乾点了点头,又问道: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方向去查。

    去看起居注,宫里那么多煮粥的罐子。

    看看是谁专门用这个有毒的!”

    “喏!”

    “小曹,一会儿你跑一趟。

    记着把立政殿,太极殿,东宫等紧要处的所有涉及渡釉的餐具全部换掉!”

    “喏!”

    “完事后去少府监,去内府。

    随便找个借口,就说贡品过于劳民伤财。

    今后宫里的瓷器进贡从仙游匠作坊采购。

    其余地方的进贡就当个摆件吧!”

    “喏!”

    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诸多事。

    又想着李象已经快十日没来好好的看望自己这个父皇。

    李承乾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敲打一下他。

    于是,深吸了一口,淡淡道:

    “王妃最近一直在给朕祈福。

    听说他那里热闹的很,宾客不断。

    这怎么行,传朕的旨意让她去掖庭宫吧!”

    李承乾神色平静:

    “那里安静,更适合祷告祈福!”

    小曹闻言骇然。

    掖庭宫是太极宫的一部分,位于太极宫的最后面。

    长年被前面高大的太极殿遮挡了阳光。

    阴气森森的。

    是宫女和犯罪官僚的居住之所。

    王皇妃去了那里,这哪里是什么祷告祈福。

    这是直接打入冷宫!

    (pS:掖庭宫就是冷宫!)

    “陛下要不要告知三省?”

    “告知一下,朕就荒唐一下,就说朕还没死,不用搞什么祷告祈福!”

    “遵旨!”

    “抱我上轮车!”

    李承乾被剪刀抱上了轮车。

    小十一推着轮车就朝着内院走去。

    三月初种下的一大片花生已经开出了很多花。

    明黄,明黄的,看着就贵气。

    看着这些花,李承乾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扭头看了一眼十一笑道:

    “我不是一个暴戾的皇帝,我一直在克制着杀意。

    在我这个位置,下面的人做什么,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小十一不解道:“是计谋么?”

    李承乾咧嘴一笑:“计谋?

    这么想不对,皇帝这个位置不需要计谋。

    这么讲你可能不明白,等你成了太子妃后你自然会明白!”

    “那王皇妃?”

    “这个蠢妇只适合用来敲山震虎。

    你们忙的脚不沾地,她忙着接待宾客。

    还胆敢瞒着朕!

    朕能让王家尊贵,也能让它再次平寂!”

    十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走,往阴凉地走走。

    趁着现在有空,我给你讲讲何为帝王心术。

    你要好好听,今后厥儿做事欠思量的时候你要劝谏!”

    肥沃的泥土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轱辘印迹。

    轮车上的人一边举例一边细细地讲着道理。

    推车的人在侧耳倾听,一边把这些暗暗的记在心里。

    花生的花谢了。

    一支来自西域的运盐商队悄然的来到长安。

    路过东西两市后,直接去了少府监。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是运盐进长安的流程,到长安的盐必须经少府监之手。

    称重以后,少府监就会给钱。

    或者是给有期限的“过所”。

    没有商队会要钱,他们都会选择过所。

    有了这个东西,在规定的期限内。

    他们去做生意过关的时候就不用交税。

    盐装卸完毕,一百二十多人乌泱泱的从少府监走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这支队伍在这进出之间少了十多人。

    任务完成,独孤家的老人松了口气,开心道:

    “走了,回家喽,娘子在家给咱们准备了接风洗尘宴。

    今后三年,势必让你们每个人都娶上一个好看的媳妇!”

    “加油干,娶媳妇......”

    “对,加油干,娶媳妇......”

    众人的欢呼声吸引了胡姬的目光。

    她们拿着酒。

    扭着腰就朝着这群人走了过来。

    ~~~~~~

    太极殿前陪着小龟玩耍的大肥忽然抬起头。

    望着那一群走路飞快的内侍双眼满是不解。

    看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呼唤道:

    “大郎?”

    “肥叔,眼花了吧,那怎么可能是我爹。

    我娘说了,爹爹最早八月回长安。

    等着吧,还有一段时间呢?”

    说罢,小龟抬起头,看着那消失的一群内侍,忍不住道:

    “诶,别说诶,还真的有点像呢!”

    大肥挠挠头,憨声憨气道:“那时候你还小。”

    “我娘都给我讲了!”

    内苑的宫门缓缓的关上。

    李承乾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双手使劲的拍打着轮车的护手。

    然后指着自己的腿。

    嘴巴张的大大的,像可怜的孩子一样诉说着心里的委屈。

    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过了好久,才传出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嚎……

    “墨色……我成了一个废人啊~~~”

    颜白冲了过去。

    小小的一段路,颜白摔了四次。

    立京观都面不改色的颜白,此刻却像是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孩子。

    望着瘦的快没人形的李承乾,颜白哭的像个月子里的娃。

    李承乾伸手帮着颜白胡乱的擦着眼泪。

    “不哭,不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